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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3日23时08分,问桂道圩堤决口合龙正式完成

  今天电视上连着播了两条江西抗洪新闻,看后又查了相关官网:一条是《奋战83小时 江西鄱阳县问桂道圩决口成功合龙》,文称:“连日来,鄱阳湖水系昌江流域水位迅猛上涨,发生超20年一遇洪水,鄱阳县问桂道圩堤于8日晚间20时35分左右发生漫决,导致15000多亩耕地,6个村庄被淹,上万名村民被组织转移。

  险情发生后,中国安能第二工程局从江西南昌、江苏常州、福建厦门调集400余名抢险人员和52台套装备星夜驰援,负责鄱阳县问桂道圩堤决口的封堵。13日23时8分,随着推土机驾驶员拉下操纵杆,把最后一车石料推进决口,被洪水撕裂127米决口的问桂道圩完成合龙。

  从电视画面和网页照片看,8日决口后圩堤一度缺口达127米,洪水已经淹没全圩,圩堤内外都是一片汪洋,水位基本持平。而且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五天多了,能够抢救出来的人员财产都已抢救出来,被淹所能造成的损失也已经造成。而在洪峰期间抢险复堤并非易事,电视安排了许多采访,展示了其工程量大,施工艰险,全赖领导决心,群众干劲,奋战83小时,终于排除万难,重新恢复了圩堤。

问桂道圩溃堤后

问桂道圩堤决口封堵施工现场

  另一条同时发生的新闻是:《共青城单退圩堤有序进洪!》,文称“根据江西省防汛指挥部统一安排,7月13日18时,(共青城市辖区内)浆潭联圩、涂山圩和杭州圩三座单退圩堤有序进洪,缓解当前高水位压力。”

  从电视画面和网页照片看,在鄱阳湖对岸的问桂道圩拼命堵口复堤的同时,这边的三个“进洪点”却正在紧张的人工破堤决口,大型挖机挖开坝身,黄色的洪水“倾流而下”,很快把三个圩内碧绿一片的稻田和村庄淹没。当然,圩内的百姓和能带走的财物应该已经转移,但损失想必仍然不小。

湖西三圩破堤进洪

  在讲究“全国一盘棋”的我国“举国体制”下,诸如抗洪这一类大事中经常会出现这种“丢卒保车”、“牺牲局部,保全大局”的图景。应该说,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要充分做好人为“进洪”区域的民众工作,充分补偿他们的损失,这的确可以算是举国体制的优势。其实国际上抗洪也会采取这种舍小保大的蓄洪、分洪、滞洪运作,只是他们的利益协调和统一部署可能会比我们难度大。

  从各种情况看,问桂道圩是个重要的大圩,耕地、人口都比湖西那三个圩要多。这个大圩也不是计划中的分洪蓄洪区,按原来的设想,上面应该是要保的。如果湖西三圩的牺牲是为了换来包括问桂道圩在内的更多地区不被淹,那就不难理解。

  但问题在于,问桂道圩在五天前就已经失守。此后在付出巨大损失的情况下,它已经成为未经计划但既成事实的分洪蓄洪区。那些损失既然已经造成,也就成为“沉没成本”,其分洪蓄洪是不需要新追加成本的。而且它既然是个规模比湖西三圩更大的圩区,蓄洪分洪能力肯定也比湖西三圩更大。现在复堤后,这个功能就消失了。那么在汛险未过、江西仍在紧张应对“下一波洪峰”,而且为了“缓解当前高水位压力”还要人工决堤牺牲湖西三圩的情况下,这么急于在施工难度和成本都大于平时、抗洪人力物力又非常紧张的此刻把问桂道圩赶紧复堤,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要挽回损失吗?这个大圩已经被淹五天,复堤后如果不排水,那不是仍然还淹着吗?如果排水,等于把原来蓄洪的水量淹到别的地方,以邻为壑,对整个鄱阳湖区“缓解当前高水位压力”有什么好处?假如高水位压力已经不是问题,那湖西三圩的人工决口分洪又所为何来呢?而且,就算加紧排水(也就是加大以邻为壑力度),从照片看这么大的圩区也不是一两天能排干,从决口被淹到排干积水历时不会少于一周,这还有什么损失可以补回来?任何洪灾都是暂时的,等到水退后,湖区“高水位压力”消除,没有以邻为壑之虞了,再来在施工条件和人力物力都更宽余的情况下从容复堤排水,恢复生产重建家园,不是更好的选项吗?

  当然,问桂道圩在湖东昌江口,湖西三圩在修、赣汇流区,如果水位不是很高,两边的利害或许可以分别考虑,赣江口地区分洪可能是要保某些地方,而这些地方并不受问桂道圩排洪或蓄洪的影响。但是根据目前的汛情信息,鄱阳湖水位已经高到赣江昌江下游都被顶托洪水淹成一片,面对同样的“高水位压力”。这种情况下在湖东复堤排洪同时又在湖西决堤分洪,除了彰显我们能够“要堵就堵,要决就决”的强大能力和决心,可能有助于鼓舞士气之外,究竟对于抗洪减灾有什么实际好处,笔者真是疑惑得很。

问桂道圩施工现场

  当然,笔者并非水利专家,掌握信息也不全面。但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对于长江抗洪这样的重大公共事务,一般公民也有必要献疑索问,希望有关方面举证释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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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晖

秦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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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1953年12月。1981年作为中国文/革后首批硕士研究生毕业于兰州大学,现为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经济史学会理事,中国农民史研究会理事,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特邀研究员。2009年被评为《中国新闻周刊》十年影响力之知识界人物。 著有《田园诗与狂想曲:关中模式与前近代社会再认识》、《问题与主义》、《传统十论》、《耕耘者言》、《农民中国:历史反思与现实选择》等书,并与金雁合著有《农村公社、改革与革命:村社传统与俄国现代化之路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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